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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波獲獎與中國未來

2011年01月27日

孔靈犀

一位年輕的活動家、發明家分享80後一代年輕人的歷史使命觀。

成長在新時代的我們,目睹著國家在經濟建設上取得的巨大成功,體驗著網絡時代快速傳遞的信息與資訊,我們沐浴著生活中的陽光。廣播、電視、報紙與新聞讓我們憧憬,讓我們懷疑世上是否還有更美好的地方。都市的歌舞昇平、娛樂八卦與美日韓劇,手中不間斷的短信、臉書與推特,我們彷彿是最幸運的一代,被寵壞的我們不關心國家、社會的發展,也因此被上代人認定是“自私、冷漠、不負責任”的一代。

可是懵懂的我們開始尋找生命的意義和出路時,卻遇到各種踐踏法律和文明準則的殘酷現實。我們被脅迫適應著用逃避現實的空虛來裝載教育的失敗,或用加倍的勤勉來安慰不公下的絕望:多月的零薪實習只是為了謀得一份千元的工資,而飯菜的簡樸、水果的奢侈、肌膚的粗糙、雙唇的乾裂都比不過幾平米的壓抑隔間中我們面對未來、面對戀愛、婚嫁、住房以及贍養父母的迷茫。

這便是我們的現實:看似新潮、風光的我們,當一個月青春汗水只能換來富人一個鑰匙扣時,我們對國家發展的朦朧思考早已本能地讓位於生存的壓力和掙扎,這是因為上一代人的整體失敗不僅給我們釀造了一個缺乏安全、公正的環境,失敗者們還將其身的“冷漠、自私、不負責任”扣在沒有話語權的我們身上。

我們該如何面對這個世界——誰的冷漠目睹著我們掙紮在命運的迷途?誰的沉默造就了結石寶寶撕心裂肺的慟哭?又是誰的懦弱迫使我們用硝煙和憤怒來換取對逝者的救贖?我們在哪裡找尋未來——什麼樣的智慧能引導我們面對現實的仿偟?什麼樣的努力可以重鑄國家的富強?又是什麼樣的希望能讓我們在苟且中迎接詩與遠方?

“不關心時事”的我們在網絡上分享著各種關於諾獎的消息、評論,與管理員玩著刪、帖遊戲。在批評者眼裡,劉曉波只是動動鼠標不做實事的“花瓶”,他脫離實際的溫和理念不僅得不到國家機器的支持,也讓自己身陷囹圄,因此他的批評者們用令人髮指的文革方式攻擊他“沒有敵人”的信念。劉曉波是一個大笑話,一個麻痺人的鴉片嗎?

首先,從全球民主化進程來看,轉型前當局鎮壓的殘暴並不說明將來沒有和平轉型的機會。全球六大板塊的七十多個國家近幾十年來在經歷民主轉型前都有人被抓。不久前訪華的米奇尼克也數次身陷囹圄,被判較長刑期。如果我們相信普世價值,瞭解和平轉型的模式,從第三波民主化來看,1走另外一條道路才是不現實的——劉曉波跟“理想主義”沒有關係。

其次,民間反對派中是否存在理性溫和的領軍人物將直接影響統治集團內部關於如何政改的激辯結果。從“蘇東波”、印尼到南韓,政府、軍方在老百姓風起云湧時都發生了態度上的巨大轉變,這是因為在巨變前夕,各種力量都隨著問題的深化並結合當前的條件去重新評估自己原來的立場和戰略,大的集團也都會隨著新的發展改變看法,形成新的互動格局。統治集團軍政領袖溫家寶、劉亞洲等人在語言本質上與《零八憲章》理念一致,也沒有理由在未來不跟劉曉波互動。儘管溫、劉及黨內開明派此時無法主導政治改革,但劉曉波現在所受到的挫折並不意味著他的路線得不到國家最後的回應和確認。

最後,善意是良知與正義的保障,也是重建新秩序過程中不可或缺的基礎,但這絕不是假定“沒有敵人”的聖賢們可以輕易地寬恕暴行。歷史上呼籲和平的英雄,往往不被理解,甚至被自己人殺掉,他們並不是真的出於無知或天真。在承擔著迫害的代價時,他們深知迫害是存在的,但同時知道如果這個社會中沒有一種善意的願望作為基礎,社會永遠無法建立正義與和平的秩序。劉曉波用非暴力的運動爭取國家支持他認為公平、正義的主張,希望《零八憲章》的憲政民主程序下的法律制度來懲罰犯罪、伸張正義,但他心中沒有私敵,不把他的辦案人員或讓他坐牢的人當成是個人恩怨。在設計一個公正的程序去追究迫害者、違法者的責任的過程中,這種寬容之心恰恰是正義的希望與保障。

是什麼原因讓批評者們始終無法看到這一點?

每個人的成長環境、生活經歷、所受的教育、所接觸的人及所閱讀的書籍等,共同構成了他在現實中的行動指南。我們可以理解劉曉波批評者們的悲憤之情,也不難理解劉曉波在研究第三波民主化後堅信《零八憲章》的意義與價值。

握有絕對權力的人,也往往握有巨大缺陷的行動指南,在拒絕讓人民做出更換選擇的情況下,錯誤的決策使整個民族蒙難。歷史發展到今天,沒有一個受過教育的人會否定以下基本現實:為了最大化人民的利益,權力執行者需要向人民解釋他們的行為和計劃,並取得人民的信任與支持。為了最大化人民的利益,人民需要在資訊相對充足的情況下參與選擇把決策權力交給誰,並選擇何時更替不合格的權力執行者。

在中國,前幾代人在瘋狂與掙扎中摧毀了社會秩序,讓文藝創新得不到發展。而七十年代末以來,“低人權”和破壞環境的方式換取經濟發展已被證明是不負責任的短視行為。在人民無法更換失敗的權力執行者的今天,腐敗與踐踏法律的程度日漸瘋狂。這種發展模式已經演變成權貴精英集團直接掠奪普通民眾的財富——無補償的血拆,醫療系統唯利是圖,教育系統亂收費,司法系統拿錢判案——進而演變成權貴精英集團綁架國家政權對抗公民社會發展的現實。

今天的現實不僅是決策者的失敗,也是上一代人整體的失敗。他們的失敗深深地拖累了我們這一代人的成長與發展(在撰文的今天,特指80-95年出生,現今15-30歲的年青人)。批評者們認為我們冷漠、自私、不負責任,卻看不到今後是由我們來承擔他們失敗的後果。當現實的迷亂否定著哲學總結過去和指導未來的價值時,起傳承作用的知識分子只有在努力改良現實的身體力行中才能傳播並證實這些價值的意義。身體力行?我們至少需要看到睿智、前瞻性的工作,而不是失敗者的自我炫耀或庸人般的抱怨與批判。

每一代人都有振興中華的使命,其本質都是通過創新而讓中國傳承並實踐著華夏古典文化價值,最終幫助振興從中國輻射於四海的東亞文明。儘管隨著歷史環境的發展,每一代人的使命內容是不盡相同的。

上一代人的精神狀態處於一個交錯的時期:一部分人盲目樂道中國的崛起,一部分人在迷霧中碌碌無為,另一部分人則在痛定思痛中喃喃地把信仰西化視為走向富強的先決條件。可是今日中國並不在崛起——低人權、低環境的畸形經濟發展模式與蘇聯一味追求軍備的發展模式殊路同歸。未來無論是底層人民風起云湧,還是政府主動改革,中國的民主轉型不可避免。在此過程中,僅僅只是民族問題的激化導致新疆、西藏巴爾幹化,我們這一代人面對的也許就是重建國家的重擔——年輕的我們需要承擔的局勢不比一百年前年輕的胡適們更樂觀。

然而人類文明發展到今日,若在近二十年內,全球所有熱愛和平的力量能夠共同努力在中國確立一個穩定的制度,當我們四十至五十歲成為社會中堅時,也許中國的崛起和復興會真正到來。縱觀歷史,無論是公元前五世紀的古希臘,還是十五世紀的意大利,抑或是最近一百年的美國,出現全面復興這種文化現象的前提是健康社會秩序下大眾對真理與良知的探索和追求。中國真正崛起成為一個成熟大國的前提條件是我們用跨越時空與文明的視角去重新探索、批判性地重新審視並實踐自己的精神價值與文化傳統。只有一個文化上自信的中國才會成為一個具有真正創新活力的中國。當我們的年輕人還在韓流日流中嚮往著美國生活時,全球興建孔子學院的中國無法迎來道德的回升和思想與文藝的全面復興。

前幾代人的瘋狂給我們留下了異常嚴峻的考驗。二十年後我們這一代人如何用大智慧去實踐新的格局?如何改變前幾代人用鬥爭方式所導致的一系列的社會問題和更可怕的人心渙散?我們如何做出至仁、至信、至誠的努力去撫平國家的創傷並在全球化的體系下重建一個散發著弘揚古典價值和創造活力的和平秩序?相信實現民主就能醫治社會頑疾是短視甚至是有些慵懶的思路,因為它僅僅只是復興的幾個最基本條件之一。

中國在歷經百年的苦難和滄桑後,需要敢於探索和追求真理的一代人來繼承東方的原道精神和西方的理性美德。只有我們深入不同群體,真誠地服務於他們的正當訴求時,人性中的善良和高尚才能撫平國家的創傷,並把大家納入一個弘揚古典價值和充滿創造活力的公民社會重建進程中來。恢復社會秩序,復興中華文明,是我們這一代人的歷史使命。

[作者簡介]孔靈犀是一位青年發明家,1984年生於武漢,高中階段因理念數次身陷囹圄,19歲被市政府授予“武漢地區十大發明家”獎章,2008年畢業於紐約哥倫比亞大學。自幼閱讀文史,通曉六門語言,現暫居於紐約。

編者注

1. 哈佛大學教授塞繆爾亨廷頓造此短語描述過去幾十年中在60多個國家發生的某種民主轉型潮流。這一潮流跨越了從1974年西班牙康乃馨革命到21世紀初前蘇聯和波羅的海國家的顏色革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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